美國組織心理顧問 Joel Mausner 曾以「像一群鳥一樣的聚群本能」來形容人們在群體中的行為。他指出，人類天生具有「合群、同步、不突兀」的傾向。當我們進入一個團體時，即使具備理性判斷力，也容易受到群體氣氛的感染，出現焦慮、從眾或過度反應。

會議進行到一半，原本熱烈的討論突然停了下來。有人開始低頭滑筆電、有人若有所思地看著螢幕、有人開口又停頓，最後是漫長的沉默。主持人勉強地說：「那我們回到剛剛的議題……」但沒人回應。

當企業談心理安全時，焦點往往落在「關係氛圍」- 讓員工敢發言、敢挑戰。

「我們公司每天都在開會，但問題似乎越開越多。」
這句話，幾乎是每位主管的共同心聲。

「我已經交代過這案子全權交給團隊處理，為什麼三個月後還沒有定案？」
這是一位科技公司 CEO 在會議上的疑惑。更令他不解的是，專案經理與部門主管互相推辭：

在一次跨部門數位轉型專案中，會議一開始看似順利：各部門主管熱烈提案、創意滿天飛，人人都表示「這是公司未來的關鍵計畫」。然而短短三週後，情況急轉直下。需求像雪球般越滾越大，沒有人能清楚說明「誰負責最後決策」，每一次討論都變成「大家都說，卻沒人定案」。專案的核心範圍愈來愈模糊，執行團隊的角色愈來愈漂浮。

在看似穩定的團體與組織中，潛藏著無數未被言說的界限、權威、角色期待與任務認知。這些結構元素，如同水面下的暗流，在平靜時難以察覺，唯有當動盪發生、系統受壓時，它們才會以各種形式浮現於表層，暴露出深層的矛盾與力量流動。

在組織平穩運作的日子裡，我們往往容易相信，一切如我們所設計般理性有序。
制度完善、角色清晰、權責分明、流程順暢， 這些表面的秩序讓人誤以為組織已然健康、穩定、充滿合作精神。

在現代組織中，我們傾向相信，只要制度設計得完善、明訂資源分配規則、界定權責範圍、設置懲罰機制，就能有效管理權力運作，避免資源濫用、權力失控與集體混亂。

在組織或社會中，我們時常感受到某種無形卻強大的動力在推動局勢變化，無論是從底層勞工的集體抗議，到國家之間因資源與理念衝突而引發的對抗，這些現象背後似乎蘊藏著更深層的結構性力量。然而，僅靠理論學習，我們往往只能理解這些動力的表面輪廓，難以真正體會其中的緊張、矛盾與演化的內在邏輯。

在領導的過程中，你想推進，但又怕失控。你願意放手，卻在關鍵時刻本能地想收回控制權。

在會議中，每個人都參與討論，卻沒人願意做決定；跨部門合作的Line群組總是訊息爆炸，卻沒人跳出來整合；你不是沒人，但就是沒人「能夠」或「敢於」代表整個團隊發聲。

在企業裡，我們經常聽見這樣的說法：「我們團隊還算合作順暢」、「跨部門其實配合得不錯」、「沒什麼明顯的衝突」。但作為OD顧問或管理者的你，是否也曾隱約感覺到——某些進度雖然有動、會議也有開、交接看起來也都有做，可是彼此的信任很淺、話說得保守、角色模糊、問題總是在最後一刻才被揭露？

這句話不是來自一個新鮮人，而是某個資深工程師在會議第15分鐘時，用近乎無奈的語氣問出來的。那是一場為了「加速部門合作」而召開的跨單位共創會議，主持人是該部門的主管。會議開場他簡單說明目的後，便丟出問題：「大家覺得怎麼做比較好？」結果，全場沉默。

會議中，有人一句話都沒說，卻讓整場氣氛凝結；
開場講得清清楚楚，但就是沒人回應；
某人突然說了句「那我們來輪流說話好了」，大家便照做了。

「我總覺得團隊怪怪的，但又說不出來是哪裡出問題。」
「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冷靜，為什麼開完會卻什麼都沒推進？」

「當有人提出輪流說話、每人三分鐘的方式後，我們突然就敢講話了，那是一種秩序感，也像是某種保護。」——《大團體經驗報告》

「我只是沒說話，結果大家開始批評我是不是不合作、是不是不願意參與……但我只是還沒準備好開口而已。」——《大團體經驗報告》

我只是說了一句話，結果大家開始盯著我，像我應該要說出什麼重要的東西。我不是領導者啊……」《大團體經驗報告》

「我真的有點不爽，為什麼只是因為我坐在內圈、被看見、被說話，大家就覺得我應該帶領什麼？我從來沒有想當領導啊……」
——《大團體經驗報告》

會議開了好幾次，所有人看似點頭同意，卻沒有實質進展。目標清楚、時程列出、分工初步劃分，但團隊仍停滯不前。執行遲緩、責任模糊，甚至沒有人主動推動下一步。這時候，你可能會開始自問：

本文從團體動力課堂中的實際團體經驗出發，結合BART與Bion的深度心理學觀點，拆解團體為何陷入混亂、成員如何退縮、情緒如何主導一切，並一步步引導領導者學會：穩住自己、承接他人、共構結構、引導任務。
如果你正在帶領一個團隊，不論大小，這篇文章會讓你重新認識「領導力」的本質。

這篇文章起源於2025年的一堂團體動力課程, 運用開放空間(OST)的低結構團體對話設計來讓學生體驗大團體、團體內與團體間的動力，於體驗之前一周寄發了開放空間會議的邀請函，主題是：＜對話、合作、探索未來、迎向挑戰＞ 在不確定的時代，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？